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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马监两万人爬昆仑山,回来三个,还是一个瞎子,一个瘸子,一个单臂。
皇上当时在亲娘的肚子里,亲耳听见他爹那痛苦又惊喜的声音,皇上都知道。
昆仑山凶险,普通人无法踏足。
他们都是英雄。
仙人踪迹缥缈,普通人找不到,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去求——可是,现在皇上纵然可以再派两万人,四万人……却连求的机会也没有。
天大地大。
除了指挥使,有哪个人得到仙缘后,还会偶尔去昆仑山看看风雪?昆仑山,不过是世俗人眼里的仙山。
更有哪个人,做了神仙的仆从,还会为了两万人的性命感动?不过是因为知道那是指挥使的故乡人,知道指挥使惦记着,罢了。
天人无情。
皇上残存的奢望破灭。
剩下唯一的希望,就是送来那枚黑宝石戒指的人。
皇上的目光落在三个老年太监的脸上,有了一丝丝波动:“你们,好好,好好。
都好好。”
皇上的声音有了热度。
皇上和先皇一样念着他们的付出,皇上希望他们都好好的,吃饭睡觉养老……三位老年太监听懂了,满以为自己都没有眼泪了,却是眼睛又湿了。
皇上慢慢转身,张佐给干爹和其他两位磕头,赶紧提着灯笼跟上。
三个老太监注视皇上孤单的背影,泪眼朦胧中,好似看到当年那风雪冰寒的昆仑山,徐公子那仙人之姿在茫茫大雪里出现……
苍天给了先皇希望,却要取走皇上的希望。
年老的人眼泪都流的差不多,伤心到最深处,浑浊的泪水慢慢地流。
张佐一个人的眼泪更多。
在张佐的心里,徐公子是真正的慈悲仙人。
而他干爹,其他两位,御马监两万人,都是英雄。
张佐心有所感,想大哭一场,为了英雄们,为了指挥使,一张脸憋的通红。
皇上默默地走着,好似走路也是皇上一个大事,小小的身影,一脚跨出去的步伐,已然有了几分徐景珩的模样,安静优雅、缓慢、从容。
张佐一眼看到,眼泪憋在肚子里,眼睛瞪出框。
皇上和指挥使是不一样的,指挥使那样真正的慈悲人,走路遇到蚂蚁蛾子都抬脚,纵然成仙,一双眼睛也是向下看,看得见大明人的苦难和拼搏。
皇上的眼睛,一直都是向上看。
可是如今,皇上在学着指挥使一样,朝下看。
张佐的心脏剧烈跳动,脑袋一片混乱,唯有眼泪流得更凶。
夜色浓重,似乎要吞没人间的所有光明。
皇上出来豹房,回来指挥使的宅子,在烛光下快速洗漱沐浴,躺到床上,工工整整的睡姿,什么也不想,闭眼就睡。
皇上不能要自己生病,不能要自己精力不济,更记得指挥使的话,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睡觉的时候。
可皇上到底还是五岁的孩子,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大臣们的面前,可以绷住。
到了夜晚,不在指挥使的跟前,他就睡不着。
有时梦里惊醒,赤着脚跑到指挥使的怀里,抱着指挥使才能睡着。
侍卫们面对皇上如此情况,除了流泪,什么也不能做,有时候真恨自己无能,有时候又恨老天不长眼,指挥使这样的人,居然会有如此磨难。
皇上没有时间去恨天恨地,皇上每天学习,听政,去看望指挥使……好似他的生命,就是这样简单,两点一线,线头两端都攥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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