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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数月,李有忠来找我,说师父在昱岭关遇害了,杀师父的人是杀手帮,令老衲大恸。
“老衲追问是怎么死的,李有忠哭着诉说了缘由:数月前,师父带着他去了趟北京,师父与官府从未有过瓜葛,这一趟,去的却是一个大官,吏部尚书柳仁宽的府邸。
只见府中仆役十分忙碌,全在准备行囊,好象要远行的样子,师父问起柳尚书是怎么回事,柳尚书道,因身体有恙,不日将辞官返乡了,师父听了后,便决定全程护送柳尚书回浙江天台老家,如今的江湖,盗贼多有,并不十分太平,而且,柳尚书在朝中又是个骨梗直言之士,得罪的人多了,说不定有人会在途中狠下毒手,泄愤报私仇也未可知,要有个闪失,不是当耍的,柳尚书起先不允,师父坚持要送,最终,柳尚书拗不过师父,也只有允诺了。
事后,柳尚书转而一想也好,路上有个武功天下第一的朋友相伴,胆就壮了,既可聊天破闷,又显得稳便许多。
“从京城到浙江天台,行程两千余里,既是护送柳尚书,就要日夜打叠精神,不可出一点纰漏,那可是件苦差使。
况且,柳尚书得罪的人多了,真要有杀手行刺,必有精心组织,那是防不胜防的一件事,师父虽然是当今武林第一高手,杀手肯定也是**枭雄,若是杀手人多势众,又在暗处,动起手来,谁死谁活,就难说了。
我问师父,为什么要坚持护送柳尚书回天台?师父道:尚书是我哥,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尚书,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滴水之恩,当思涌泉之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呢。
“于是,师父为我叙述了柳尚书救他的经过:那是十六年前的事,师父当时只有十六岁,他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独自一人闯荡江湖,四处访求名师,切磋武艺,不料,感染风寒,在安徽滁州城郊的醉翁客栈病倒了,英雄最怕病来磨,他上吐下泻,高烧不退,这一病就是十来天,一个人顿时不象个人样,脸色苍白,骨瘦如柴,这一耽搁,把随身携带的银钱也花光了,醉翁客栈老板的脸便不好看了,气也不顺了,说话也粗了,你没钱就别来住店呀,咋能赖着不走呢,又见年轻人烧得厉害,额头烫手,神智恍惚,怕他死在客栈里,不吉利,影响了店里生意,就命仆人将年轻人抬出客栈,扔到路边去,扔得远远的,不要将霉气带进门来,至于他是死是活,客栈老板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几个仆人找出块破门板,将师父放在门板上,就往门口走,抬到门口时,进来个二十来岁的书生,身后随着个家仆,书生就是柳仁宽,正要进京赶考去,他问:这人怎么了?仆人道:生病死了。
柳仁宽道:不对呀,我看他眼睛还在动呢,你们可千万不要搞错了,不要把活人当死人埋了呀。
仆人笑道:没搞错,反正跟死人也差不多啦,身上银子花光了,老板说,亲不亲故不故的,总不能让客栈养着这位爷台吧,把他抬到路边去扔了,免得招惹麻烦。
柳仁宽道:扔不得扔不得,你们一扔,这人就死定了。
这时,老板踱了出来,道:你说得到轻巧,不扔莫非你养他!
又是食宿费,又是医药费,说不定自己还得传染上这种怪病,你敢拍胸脯承担了,爷,小人服你了,就不扔了,你若答应不下来,那不跟放屁差不多嘛。
柳仁宽一愣,见柳仁宽面有难色,客栈老板冷笑道:漂亮话好说,漂亮事难做啊,世上的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弟兄们,快快把这棺材瓤子抬出去扔了。
“师父其实心里十分明白,柳仁宽与老板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虚弱得动弹不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只见柳仁宽道:好,病人的一切开销在下全包了。
老板又道:他还欠了我三两四钱银子的食宿费,你也得给他付清了,否则,我还是不能留下这个病人。
柳仁宽道:好,我付。
并令家仆立即掏银付账。
客栈老板接过银子,手里掂着,自然眉花眼笑了,立即变口道,今儿是个好日子,遇上观世音菩萨了。
当时这一幕,永远铭刻在师父的脑海中,虽说不了话,内心却热乎乎的,无比感动。
“柳仁宽在醉翁客栈要了个套间,自己与仆人住在外间,将师父安排住在里间,又与家仆搞来热水,将浑身污秽不堪,臭气熏天的师父洗得干干净净,柳仁宽也颇通医道,开了药方,叫家仆去药房抓药,又让客栈煮了稀粥,亲手喂师父食用。
在柳仁宽的精心调理下,师父的病竟一天好似一天,在两人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志同道合,十分投缘,竟成了莫逆之交,七八天后,师父便已痊愈。
师父病愈后,便跪倒在柳仁宽脚下,哽咽无语,不知说什么好。
柳仁宽拉着他的手,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人与人之间本该互相扶助,那是份内之事,不必挂怀。
当时,俩人互通了姓氏籍贯,生辰八字,歃血为盟,义结金兰。
柳仁宽年长为兄,师父为弟。
之后,柳仁宽去京城赶考,师父依旧去名山大川,访师学艺,临别时,又赠送了师父十两银子。
这就是师父与柳仁宽的遇合,如今,柳仁宽辞官返乡,途中恐有不测,师父当然义不容辞的要去做一趟保镖了,即便丢了性命,也在所不辞。
“过了数日,柳尚书一行十二人,三驾马车,加上我与师父各乘一骑,便辞别京城,启程上路了。
柳尚书是个清官,行囊并不多,其时,他也只有三十七、八岁模样,因厌倦官场腐败,假称身体羸弱,疾病缠身,辞官返乡了,他有三个男仆,一个是管家,柳府的里里外外,管家打理的有条有理,另两个却年轻体健,颇有些功夫,身佩刀剑,是从行伍上退下来的兵丁,常年在柳家当差,这回返乡,三个男仆既是车夫,又是保镖,这一行人中,还有个柳尚书的小儿子,刚出生只有几个月,长得目如点漆,玉雪可爱,煞是讨人喜欢。
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嘻嘻哈哈,混熟了。
“出了京城南门,一行人迤逦南行,一连数日,到也平安无事,到了山东的单县,便见有两骑跟了上来,两人三十来岁,俱各身材高大,一人背上插着一把剑,一人腰间悬着口单刀,那带刀的汉子,左颊上长着颗黑痣,黑痣上长着一撮白毛。
白毛汉子时而策马奔到我们的前方,时而又返回来,策马狂奔,从我等的车马旁一掠而过,向我等扫一眼,然后,远远地跟在我们后面;过一会儿,背剑汉子也是一会儿跑到我们的前面,一会儿跟在我们后面。
“师父冷哼一声,对我道:忠儿,踩点的来了,不过也太磨蹭了,婆婆妈妈的,搞啥玩意儿。
我道;师父,要不要徒儿上去盘问盘问?师父道:你给我护着柳尚书及家小,其它没你的事,看师父怎么料理他们。
白天,那两个汉子只是折腾了一阵子,也没动静,大约是慑于师父的威名,不敢动手吧。
晚间,住店的时候,师父吩咐我、管家与两名家丁,带上兵器,轮流值夜,不可疏忽,师父则整夜坐在柳尚书门前的檐下,不敢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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