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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诗句,正是那悼春伤逝情怀的自然延伸。
王安石当年政治上究竟有哪些作为,在党争中究竟手段如何,应该作如何评价,现在一般人恐怕都很难通晓把握,但是,如上述所引的诗句,却无须什么“背景资料”
,便可以立即为我们所理解、所欣赏。
苏轼的这类诗作更多,“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也许算得其中最精警的一例。
不同政见、性格的诗人,可以进入到同一个诗域里面,使人性深处的情愫得到沟通融会,这是一个值得我们注意研究的文化现象。
在包括南唐李煜的创作在内的宋词里,“春”
与“梦”
的母题更有淋漓尽致的发挥。
“伤春似旧,荡一点,春心如酒。”
“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
“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亭,泪滴春山酒易醒。”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春宵睡重,梦里还相送。”
“相寻梦里路,飞花落雨中。”
“梦怕愁时断,春从醉里回。”
“梦魂纵有也成虚,那堪和梦无!”
……这个纠葛在“春”
与“梦”
上的文学传统一直延续到以后的元曲和明传奇之中,王实甫的《西厢记》里“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
汤显祖的《牡丹亭》里“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伤春名句,而且这两出戏剧里都有关于梦的重要情节。
于是,这个传统在清代的《红楼梦》里集大成,并且得到了充分的升华。
当然,对具体个案要作具体分析。
在每个文学家的每一个涉及“春”
与“梦”
的作品里,除了人性中的共通性,都会融入他独特的生命体验、社会群体归属意识,以至政治理念。
我不是想简单地否定摈弃以往习见的那些对我们民族古典文学的分析角度,但是,我想自问并且求教于大家:对上述我所提及的文学遗产,用从西方传来的诸如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现代主义、结构主义、解构主义进行定位分析,是否合适?须知至少在曹雪芹创作《红楼梦》时,中国的文学艺术根本就还没有跟西方的文学艺术有什么自觉的交融借鉴,上面所列举的种种主义,也是西方近世乃至几十年前才被提出的。
中国的文学有其自己的发展线索,有着独特的审美通感领域,像《红楼梦》,作者说著书是“大旨谈情”
,“毫不干涉时世”
,当然有其避祸求存的一面,但恐怕也并非完全是瞒蔽之语——伤春悼梦,引导读者对生命的奥秘做“好便是了,了便是好”
的诗意认知,恐怕确实是曹雪芹著书的“大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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