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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不由得想起窃画之事,行云堂的何微之,还有不久前被我托沈司药帮我从浣衣局带回来的春儿。
行至行云堂外,桂树的枝干又高了一掌多,春儿恰在门口洒水,一手拿着笤帚,她虽离开了浣衣局,沈司药无法更改她宫婢的身份,宫婢比宫女更卑微,她只能在行云堂做些洒扫事情。
汗水沾在额头,光下容色?丽,刹那间的惊艳,身为女子的我亦是惊诧了,原来我一直忽略了她的美丽。
但那耀眼的光华自她瞧见我那一刻起骤然消逝,她唯唯诺诺的表情代替了美丽的面庞,顿时念起明贞夫人,她的高贵艳丽一半也需要她的冷傲来衬托,否则亦是归于尘土的卑微。
她领我去何微之的画室,我问她话,她小心回答,不肯多言一语,唯恐有失,我问得也无趣了,二人遂不再言语。
何微之也因受牵连,降为最末的画员,换了画室,没有原先敞亮的采光,屋子昏暗,春儿无奈道:“我劝先生搬出去画,他不肯,只是呆在屋里。”
春儿的声音并不算轻,何微之却并未抬首,一直专注于桌上的颜料,也不知他在做些什么。
我走到他身后,见他将朱红色的颜料涂在纸上,但不知为何,那抹浓丽的朱红色一眨眼功夫就消失了,我惊呼出声,何微之惊道:“谁!”
下意识地护住画纸,警觉地回首看见我,才释然地挪开身子,作揖问安道:“柔嫔娘娘。”
他这才越过我注意到默默立于一旁的春儿,春儿脸一红,悄悄退下了,碧茹也退到门口守着。
我踌躇道:“难为先生困在这样简陋的屋子,过些日子我想办法替先生换个地方。”
何微之拿着研钵轻轻地研磨着不知名的草木,道:“春儿都跟说了,怨不得娘娘的,是微臣惹上的麻烦,还把娘娘一起卷进来,娘娘没事就好。”
“春儿也受了杖刑,如今贬为宫婢,我也会想办法的。”
此事并不需我出手,碧茹是尚宫局的典簿,宫女之事统归尚宫局。
何微之继续捣鼓他的颜料,我指了指方才诡异的画纸,道:“大人在搞什么名堂?”
“娘娘不要着急,”
何微之将研钵中米黄色的汁液倒在纸上,纸上竟然显出浅浅的红色,我兀自惊奇间,何微之解释道,“这颜料用则隐去,须遇上特制的液体才会显色,不过那方子还有模糊的地方,配出来的效果淡了点。”
他将笔递给我,我又试了试,果然如此。
他又把方子背给我听,我与他讨论片刻,我夸赞道:“这是个不错的创意,先生或是能借此扬名立万。”
画师卑微,不过成为名满天下的画师即可入得翰林院,中宗朝就有这样的先例。
他谦虚推辞道:“微臣认真研习,只是做好本分。”
春儿恰举着茶盘入内奉茶,递给何微之的茶盏时,双颊红如晚霞,掩不住她的心事,何微之倒是泰然自若,我见了不免一哂。
我闻了闻研钵中的汁液,混杂着许多药草的味道,一时我也说不明,我笑道:“这么多草木,先生一人忙得过来吗?”
说话时我瞧着娇羞的春儿,她的心思,要能替她圆满才好。
何微之淡淡扫了她一眼,道:“她会过来帮忙,不过她并不熟悉草木,多是微臣自己动手。”
他说话间带着淡淡疏离,难道是薛墨脂以无法见人的恋情要挟他,他开始憎恨春儿,恨她将自己拖入泥潭。
春儿闻言低头不语,依她的性子或是已被这话恼得哭了,我道:“春儿很聪明,先生多教教她,她就一定能学会。”
何微之露出嗤之以鼻的不屑神态,道:“她现在的身份是宫婢,老是杵在微臣这儿并不妥当,求娘娘将她带走,免得惹麻烦。”
我清晰地瞧见春儿的眼泪滴在她手上,何微之仿佛连我也不待见了,不再搭话,继续研究那些颜料。
我陪着啜泣的春儿走到外头步廊,碧茹见了也莫名其妙,我摆手示意她带着仆从退下,留我一人与春儿说话。
“先生不是讨厌你,他是在为你的安全着想,你不要伤心了。”
春儿依旧嘤嘤哭泣,道:“娘娘不用安慰奴婢,奴婢知道自己现在是最卑微的宫婢,愈加配不上先生的,从来都是配不上的。”
春儿的哭声幽咽如弃妇,听得人心烦起来。
我才要脱口而出要不是你,他怎么会被薛墨脂要挟,自己险些失言,遂娓娓劝道:“毕竟是你一直在照料他,他不见得不喜欢你,那是说话在气你。
宫里的闲言碎语会要了人命,你与他有男女之防,行云堂又在宫禁之中,我将话摆到这儿,你自己仔细想想。”
春儿抬头疑惑地瞧我,透着几许意外惊喜,该是为我的话所动,我顺水推舟道:“此外你调来兰若堂,至少不用受行云堂的苦,先生也有这层思虑,他是关心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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