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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西洋通史(这是文学院必修课)的是皮名举。
他要求学生记笔记,还要交历史地图。
我有一次画了一张马其顿王国的地图,皮先生在我的地图上批了两行字:“阁下所绘地图美术价值甚高,科学价值全无。”
第一学期期终考试,我得了三十七分。
第二学期我至少得考八十三分,这样两学期平均,才能及格,这怎么办?到考试时我拉了两个历史系的同学,一个坐在我的左边,一个坐在我的右边。
坐在右边的同学姓钮,左边的那个忘了。
我就抄左边的同学一道答题,又抄右边的同学一道。
公布分数时,我得了八十五分,及格还有富余!
朱自清先生教课也很认真。
他教我们宋诗。
他上课时带一沓卡片,一张一张地讲。
要交读书笔记,还要月考、期考。
我老是缺课,因此朱先生对我印象不佳。
多数教授讲课很随便。
刘文典先生教《昭明文选》,一个学期才讲了半篇木玄虚的《海赋》。
闻一多先生上课时,学生是可以抽烟的。
我上过他的“楚辞”
。
上第一课时,他打开高一尺又半的很大的毛边纸笔记本,抽上一口烟,用顿挫鲜明的语调说:“痛饮酒,熟读《离骚》——乃可以为名士。”
他讲唐诗,把晚唐诗和后期印象派的画联系起来讲。
这样讲唐诗,别的大学里大概没有。
闻先生的课都不考试,学期终了交一篇读书报告即可。
唐兰先生教词选,基本上不讲。
打起无锡腔调,把词“吟”
一遍:“‘双鬓隔香红啊——玉钗头上风……’好!
真好!”
这首词就算讲过了。
西南联大的课程可以随意旁听。
我听过冯文潜先生的美学。
他有一次讲一首词:
汴水流,
泗水流,
流到瓜洲古渡头,
吴山点点愁。
冯先生说他教他的孙女念这首词,他的孙女把“吴山点点愁”
念成“吴山点点头”
,他举的这个例子我一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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