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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寒顿时警觉,刚好迎亲车队进了驿站,院中无外人,叶寒机灵一转身子出了马车,让青川扑了个空,让他好不挫败,却越战越勇,也追着起身出马车,却见姐姐一动不动站在马车旁,仿佛定格一般,目光直视前方,流泻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青川心下一阵冷笑,对着前方缓缓走来的宁致远不见善意,轻轻摇醒姐姐,便见她恍然惊梦,若痴缠若纠结,然后尴尬逃离而去,独自留下身后两个一直注视她离开的男人。
宁致远黯然神伤,人在情却不在,只有失意与回忆,而青川势在必得,志得意满,紧随叶寒而去,独自把战败之人留在原地,让他划地为牢,终生不能走出。
姐姐是他一人的,以后若有胆大宵想、妄想染指之徒,他必定来神杀神,见佛斩佛,下手决不留情。
秋来驿站,离南境已有百里之远,又居青山脚下,已是北境飘着冬寒,冷冷清幽,除了北上进京城完婚的宁致远一行,这所驿站便没有其他人留宿了。
宁致远很是有心,知他们不容被外人所见,所以安排的院落房间都是隐密十足,即使是同车队里的人除了特定几个忠心奴仆外可以近身伺候,其他人都不得靠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绝世珍宝不能被外人道。
所以,叶寒所住的院落可以说是冷清,不大,却只有她与江流画和秦婆婆三个女流之辈居住,而青川和花折梅另有地方居住,属于绝密,所以有时连叶寒都不知道。
不过这样的安排很好,至少能避免了很多尴尬,比如与青川,比如与宁致远。
夜深了,除了天上一轮明月还未入睡,想睡的睡不着的都进入了梦乡,而叶寒是个例外,因为她根本就未曾入睡过,太多心事搅得心中烦杂难耐,思绪一直跳动不休,她哪有睡意,还不如坐在庭中小院里,与一轮明月为伴。
叶寒也不知自己在庭前石阶上坐了多久,秋月凉意寒霜胜雪,但即使她手脚早已冰凉,她还是丝毫没有感觉,仿佛她坐下不过一刻,因为她脑中烦杂的思绪好似就从未停下过,一如之往。
直到肩上落下一张软柔披肩,叶寒不由回望,原来是流画随意披裹着一件外衣站在身后,双目看透人心世事,平静开口,“夜寒地凉,别坐地上,容易伤身。”
江流画虽开口劝着叶寒,自己却随之坐下,与叶寒为邻,开解着她的心事重重,“我知你心乱,前未与宁公子情根全断,后又有青川穷追不舍,想找一清静之处独处远离,也只有夜深人静之时。”
山脚寒气更重,秋夜里的树桠绿草中竟少有虫鸣蛙声喧闹,这方宁静很静,可也很难抚平叶寒烦杂不堪的思绪,否则她也不会在霜重露寒中坐了这么久也不见眉眼轻扬。
叶寒双手抱膝,下巴颏儿枕在膝盖上,双眼中的愁色不见消减,无力问道:“流画,你说我该怎么办?”
从认识叶寒第一天开始,江流画就没见过她犹豫不决、徘徊不下的时候,无论是差役恶霸临门还是面对生死抉择,她总能坦然处之,而如今,情愁扰得不能寐江流画心里不由一声长叹哀惜,自古情一字,世间多怨人,古人诚不欺我。
“你自己心里又是如何想的?”
叶寒茫然,坦言道:“说实话,自从那日杀手上门突袭,一番生死回转,情爱之事我很多已经看淡,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平安送青川到京城,完成他师父交予我的嘱托,至于其它之事,我真没想过,也没那份心思。”
这是叶寒的实话,江流画听得出来,可惜世事哪能尽随人意,“我们现在藏在迎亲队伍中,你与宁公子朝夕可见,情丝难断,即使你无重圆之心,但他却是有续缘之意,人人可见,你如何能做到无视处之。
还有青川,他对你的心意,你现在恐怕已全然知晓,你们患难与共,情谊不浅,你又能如何做到漠然处之?”
江流画不想把话说得如此清楚明了,她无伤叶寒之意,但却不愿她重蹈覆辙,宁致远与她尚且不可能,而青川,一个能让贵为天子帝师的朱老夫子倾尽全力相助之人,他的身份必定不比宁致远低,甚至可能连宁致远都难以启及,这样身份与天高之人,对她来说,福难定,祸却不少,生死难料。
山里的夜很静,叶寒仿佛感知到心里那份烦躁渐渐被夜扑灭,凄然笑了一下,却是一种淡然之后的平和,“你看着我们藏匿的迎亲车队,红妆喜色,倾城聘礼,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与宁致远有缘无份,过了就是过了,好聚好散,最好为陌路。
至于青川”
说到这儿,叶寒停了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与流画再如何要好,可有些事还是只能自己独藏,不足以为他人道。
毕竟,她怕吓到流画,她总不能告诉流画其实她不是叶寒,在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里其实住的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而她对青川的感情不过是她对前世幼弟思念和亲情的嫁接。
至于青川对她不知从何而来的男女之情,她心里也只能无奈一笑,毕竟对她来说,作为一个大学毕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的成人,怎么会对一个年岁才刚小学毕业的小孩子起这种心思,她又没有□□。
可惜这些话她永远不能说出口,叶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清凉的冷空气流进了喉咙,穿过心肺,冰镇住了心里的烦乱。
今夜月色皎洁照得她心里每处通明,不容她懦弱躲避,逼得她不得不迎面直视心里的烦乱,宁致远,青川,情与爱,是时候该做决定了!
当远山天际泛出一抹鱼肚白时,山脚下安静了一晚的驿站开始热闹起来,十里红妆裹喜色,谁人不知迎新人。
昨日下车的院落,叶寒来时马车已然备好,青川立在车旁等候,不远处宁致远每日必定出现,黯然神伤却又翘首期盼着什么。
“姐姐今日来得真晚,难不成姐姐也学我赖床了?”
青川还是一如既往地朝叶寒撒娇卖萌,虽然姐姐已经见过他真实一面,但事实证明还是这一套比较能吃定她,不过今日却出了一点偏离——只见叶寒面色如常,身子却随意一晃躲过了青川的手,然后径直朝江流画和秦婆婆所乘坐的马车走去。
仅仅一夜,短暂又漫长,却仿佛改写了世间整个历史,青川一时难以看懂,几步追上提醒着正在上车的叶寒上错了马车,他们做的马车是另外一辆。
叶寒顿时回望,居高临下看着青川脸上的不甘与焦急,不舍还有占有,一览无遗,然后定身肃严,认真说道:“青川,你已不是孩童,十二岁的少年,应知男女有别,即使是姐弟亦授受不亲。
从今日起你与花折梅乘坐一辆马车,我与流画秦婆婆同乘一辆马车,免得招人闲话,落人口实。”
叶寒一语定音,青川敏捷的思维根本不知如何反驳叶寒,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姐姐的话他都会听从,所以直到叶寒上了马车,他除了心有不甘、满目挽留之外,他什么也没能做。
马车上垂落的车帘被缓缓撩起,叶寒探了半张脸出来,青川见后一阵惊喜,却瞬间黯然,原来姐姐看的不是他,而是站在不远处沉默不语的宁致远。
刚才这一幕,宁致远全看在了眼里,莫名,心里泛起层层涟漪,如和煦春风拂过湖面,说尽可能春意,但接下来叶寒的一句话却打破了他刚升起来的幻想和希望,只听声音轻柔熟悉,却是冰冷如寒,一如她之名,“宁公子,天已渐白,是时候启程了。”
语毕,帘落,惊鸿一眼,不过是桃花人面不再相见,空余一方小院幽然,刚才的话早已淡却消逝,却让院中站立不动的两人怅然失落,原来都是可怜人,不见胜败,而坐在马车里的人,恐怕才是唯一的胜利者,可为何却容色黯然,不见喜色,不知因宁或川,突来晨风乍起,吹不散眉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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