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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是什么？杜朋不知，苍景也不知。

当拾伍的血色双瞳在她眼中缓缓放大时，她便知道自己进入了幻境，因为她也是一名幻术大家，不同于杜朋的毫无招架，几乎全然迷失，至少，她在这个幻境中，记得自己的名字，这种感觉就像做梦，却又那么深刻真切。

隆冬方过，老树抽新芽，礼部钦天监监正，桑大人府上新添幼女，这女婴粉雕玉琢，双眼灵动，甚是可爱，虽为桑大人妾室所生，桑大人喜爱宠溺却是尤甚。

尚在襁褓中的小娃娃被桑大人逗弄，一把抓住父亲的胡子，桑大人疼的嘴都歪了，可还是强笑着迎合小女，看的小儿哭笑不得，满脸幼龄稚气。

一众家眷叽叽喳喳，满堂欢声笑语。

“我辈故土本是景县，少小离家，闯荡近三十载，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他年的边陲县城早就被划归异域，我一届监正，堪通星斗礼祭，却无力挽救衰败国运，只能苟且自保，自欺欺人，假意奉迎圣上，虚言国泰民安，武运昌隆的屁话。”

桑大人看着一家其乐融融，却是仰天长叹，碎碎念道，他想起了年轻时也有过的雄心壮志，豪言壮语，此时却是蝇营狗苟，与那些奸佞弄臣同流合污，可悲的是，就是做个奸臣，他也是不合格的，一无权势，二无靠山，自命清流，却不想这朝廷之上，向来都是……清流难留。

“老爷，小姐的名字想好了么？”

“嗯，桑景，景县的景。”

答毕，桑大人饮尽杯中酒，望着天街小雨，目光深邃而悠远，仿若跨越万水千山，横穿岁月长河，看到自己二十八年前行出县城的稚嫩模样，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春雨贵如油，夏虫鸣不休，秋风不可留，冬雪厚如丘。

时日匆匆，岁月流转。

四季交替，五年芳华只是转瞬之际。

飞雪飘落，整个京城银装素裹，墙角老树似不堪重负，却没等折断便被那圆滚滚的小人儿一脚踹在树干，雪花簌簌而落，红袄小女孩缺着俩门牙没心没肺的在院子里疯跑，两个哥哥和奶妈几番围追堵截也拦她不住，不乏童趣天真。

画面一转，小女孩躲在闺房床下，被褥遮盖床沿，一双滴流圆的大眼睛一边左右转动，一边伸手飞快得往嘴里塞着什么，门牙漏风，咀嚼不便，塞的总比吃得快，两腮鼓鼓，甚是可爱。

“好啊，可算让爹找到你了，牙都没了还敢偷吃糖葫芦？！

又忘了牙疼的时候满地打滚，死去活来了？”

两鬓斑白的桑大人提着桑景的衣领将之提至与自己平齐，看着桑景那般委屈模样，他真是哭笑不得，内心却是更加怜惜。

不过即使如此还是摆出一副严父模样，有板有眼的教育道。

春去秋来，又是六个寒暑交替，桑景如今已经到了金钗之年。

杨柳依依，水波荡漾，青雀咁起一段枝杈，在树上搭建着温暖的新窝。

桑景看着树上青鸟神思不属，笔尖在宣纸上停留太久，阴出一片墨渍，整篇《伤春秋雨莫闻空色》都毁于一旦。

少女黛眉微蹙，愁容满布，小嘴撅起，比之小时少了些活泼可爱，却多了种名门大家的书卷气息，说到底桑家也是书香门第，即使幼年性格多跳脱刁蛮，日积月累的约束之下也会变成一个大家闺秀，带上假面，活成一个时代，制度的产物，泯然众人，一切的才情都被消磨的烟消云散。

少女看着教习先生在摇椅里呼呼大睡，满身酒气，小心翼翼的从书桌下取出唇脂，一边四下张望一边悉心涂抹，对着铜镜端详片刻，却听到几声极力忍耐的憋笑声，偏头看去，两个哥哥满眼笑意，却是憋的脸上通红，气的少女将唇脂一把扔出，二哥头上被砸出好大一个包。

福春祭，两位哥哥带她偷跑出去，破了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禁忌。

京都庙会，张灯结彩，龙狮齐聚，花船灯谜，佳人才子，好不热闹，桑景自幼深居浅出，此时看着周围的一切都感觉好不新奇，不同家里黑瓦白墙，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令人目眩神迷的瑰丽色彩。

两位哥哥一左一右拉着她的小手，在长街之上肆意奔走，看到心仪的便驻足停留，看到美好的便大加赞赏，看到惊奇的便惊声尖叫，此时她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丫头，在最美的年华，遇到了让她最痛的人。